温白羽眼睛转了转,拍了拍万俟景侯,让他把自己放下来,笑着说:“对,我们是来找/人的,你能帮忙认一下吗?”
温白羽说着,把叶流响的照片递给年轻人。
打扮的杀马特的年轻人看到照片,立刻深吸了两口烟,说:“我当然认得,他在咱们这边儿,很出名的。”
温白羽说:“能和我们说说吗?”
年轻人说:“你们想听什么?”
温白羽说:“什么都听,只要是相关的。”
年轻人一直看着他们的车,看起来是比较识货,而且这村子太小,旁边有好多村/民,都皱着眉,看到了那张照片特别厌恶。
温白羽就请那个年轻人到车上去坐坐,一边坐一边谈。
年轻人顿时就笑了,立刻跟着他们上了车。
年轻人上车之后还想抽烟,万俟景侯手一探,立刻就掐掉了他的烟,顺着窗外扔出去,正好扔在垃/圾堆里。
年轻人愣了一下,说:“哎呦兄弟,好身手啊。”
万俟景侯没说话。
年轻人笑着说:“我跟你们说,你们要打听的这个人,姓叶,在家里排行老七,我们管他叫叶七。你们可能不知道,咱们这个地方,就巴掌大的地儿,哪家哪户生了小孩子,尤其是男孩子,全村儿的人都会跑去看,这个叶七就这么出名了。”
村/民看到叶流响的照片那么厌恶,也正是因为这个。
叶家怀/孕的时候,有算命的看过了,叶七本身是女孩,但是生出来的时候是个男孩,这可是奇了怪的事情,村里的人/大多都跑去围观了,毕竟村子很落后,一年到头能围观的事情,也就这么两件了。
叶七生下来是个畸形儿,他的后背,蝴蝶骨的地方,有两块突出皮肤的,白生生的骨头,说白了就是后背畸形,这或许跟叶家早些想打掉胎儿有关系,但是叶家根本不知道。
他们只知道,生下来一个怪物,这个怪物后背有可怕的獠牙,而且村/民全来围观了,叶家从此就成了笑柄。
村/民觉得畸形儿是不祥的预兆,老天爷会带来惩罚,正巧叶七出生之后就闹干/旱,有人说叶七是旱魃转/世。
年轻人“嘿嘿”笑了一声,说:“不知道你们看没看过叶七后背,他后背有两道伤疤。”
骆祁锋点点头,说:“那是怎么弄的?”
年轻人说:“要不说是迷/信呢,我是不信这个的……不过这个地方信的厉害,那伤疤是叶七的父母干的,他们把叶七后背的那两个畸形的骨头,给生生剔下来了!”
他一说完,众人都打了一个冷颤,只是听着就觉得后背发疼,骆祁锋更是有些惊讶,说:“怎么有这样的爹妈?”
年轻人说:“还不只是这样……”
叶七是个怪物,就算把后背的畸形骨头剔下来之后,大家眼里他还是怪物。叶七长大了,而且不会说话,他父母后来发现了,叶七除了是怪物,还是个聋子和哑巴,叶七的身/子骨非常瘦弱,他父母不喜欢他,从小也没什么好吃的,就更加的瘦弱,而且长相跟个女娃娃似的,非常漂亮,一股弱不禁风的感觉。
大家就更觉得算命先生说得对,叶七本身就是个女娃,投错胎了,半男不女的,而且还是畸形。
叶七的父母就更讨厌叶七了,后来村里来了人,多半是人口贩子一类的,想要跟他们买些孩子,一眼就看中了叶七,叶七长得很漂亮,那个时候是十四岁,因为营养不良,根本还没有抽个子,头发有点长贴在脸上,人口贩子动了邪念,想把叶七买走。
年轻人咂嘴说:“哎呦,真不是人。”
骆祁锋听得双手攥拳,骨头咯咯作响。
年轻人说:“不过后来村子里又来了一个姓唐的,说是大善人,因为早年是这里发家出来的,所以要拿钱给咱们村子,特别有钱,而且据说叶家是跟他沾亲带故的。唐老板一来,就看上了叶七,说叶七的生辰好,是大富大贵的命,不过我觉得多半也是说/谎的,唐老板要认叶七回去做儿子,把叶七花大价钱买下来的,比那些人口贩子的钱还多。”
年轻人笑着说:“你们当唐老板是好人?解救了叶七?”
温白羽说:“那他不是好人吗?”
年轻人摇头,说:“咱们村子里都觉得那姓唐的是大善人,大好人,但是我可不这么认为……”
原来年轻人看见了一件事情,这件事情温白羽他们知道的半半拉拉,听年轻人这么一说,立刻就拼凑起来了。
年轻人说,姓唐的买了叶七之后,并没有立刻离开,在旁边买了一座空房,他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房子,有块地皮,把砖头一垒就建起来了。
唐老板让叶七住在里面,还给他起了个特别有知识水平的名字,叫叶流向。
后来村子里来了个姓章的,长得精明样子,和唐老板认识,两个人经常出入那座房子。
这件事就在前不久发生的,所以年轻人记忆特别深刻。年轻人比较叛逆,从杀马特的头发就能看出来,他觉得唐老板和姓章的不是什么好东西,就偷偷的去那所房子看了。
年轻人说,他爬树一流,爬房子也不错,爬到了房子顶上,掀开瓦片往里看,就看到叶七竟然被五/花/大/绑在椅子上,身上全是伤疤,简陋的屋子里,就放了一个椅子和一个桌子,桌上都是大大小小的针剂,叶七身上就跟过敏了一样,肿的一片一片的。
年轻人的叙述,就是他们看到的那张照片,老章死的时候,手里捏着的照片,依照温白羽的推断,因该是唐老板和老章早就想用叶流响作为引子,所以提早给他注射/了一些抗尸毒的东西。
但是这种东西,道上根本没有成品,说白了全都是自己做的,估计危险很大。
年轻人说:“我也没见过世面,不知道那是在干什么,但是叶七哭的那叫一个惨,把我吓坏了。”
温白羽说:“然后呢?”
骆祁锋说:“你就跑了?”
年轻人思索了半天,又想去点烟,不过看了一眼万俟景侯,还是没点,说:“没有。”
年轻人停顿了一会儿,脸色有点白,说:“这件事情太可怕了,我说了你们要相信我,我可不是白日做梦。”
温白羽奇怪的看向年轻人,年轻人深吸了一口气,说:“你们也看出来,我就是看不惯咱们村儿的这种事情。那叶七够可怜的,我当时就特别生气,感觉姓唐的还那个贼眉鼠眼的老章根本也不是好人。”
年轻人贼大胆子,就偷偷下了房顶,然后见外面没人,撬锁进去了。
屋子里除了叶七没有别人,估计唐老板和老章都出去办事了,年轻人就想把叶七放了。
年轻人的手抖了抖,说:“你们猜怎么着?我走过去的时候,叶七已经断气了……”
骆祁锋惊讶的说:“死了?”
年轻人点头,说:“是死了,千真万确的,我摸了好几遍,真的断气了,而且也没有心跳。我当时吓毁了,但是一想叶七都死了,他爹妈肯定不会管,我既然看见了,不能放着不管啊,我就把他背出去了,然后找了个地方埋了。”
温白羽听着后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,叶流响死了,而且已经下葬了!
年轻人继续说:“你们别被吓着,还有后话呢。我把他埋了之后,心里有点打鼓,半夜睡不着,跑起来就去坟头看,可是你们猜怎么着?”
年轻人又没让他们说话,继续说:“我看到坟头的土被刨开了,但是旁边连个人影儿都没有,那坟头自己动,然后叶七就从土里自己钻了出来,他摇摇晃晃的就走了……我当时吓得都傻了,死人从土里钻出来,吓得我一下就懵了,你们没见过那场面,实在太可怕了。”
而且第二天,他亲眼看着那个姓唐的大善人把从坟里爬出来的叶流响带走了。
年轻人说:“这事儿千真万确,你们千万别当我白日做梦,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,那坟头还在呢,因为就是在不久前发生的,半个月左右,肯定没到一个月,你们要是不信,上后山去看看。”
年轻人又给他们指了路,那坟头就在后山上,年轻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,说旁边有颗特别高的大树。
众人问完了叶流响的事情,都有些沉默,实在不知道这个叶流响到底受了多大的罪,听起来倒是非常可怜。
温白羽他们准备先上后山去看看,看看到底有没有那个坟头。
村子的后山是埋死人用的,凡是有人死了,都拉过去埋掉,有点钱的弄个棺/材,没有钱的直接就卷一下把死人埋掉。
众人顺着泥路上了后山,就感觉到四周一片阴寒,这地方确实是埋死人的,阴气特别重,头顶上盘旋着很多乌鸦,“嘎啦——嘎啦——”的叫着。
他们顺着山一直往上走,只是个小山坡,不过树木倒是挺密集的,因为是初冬的缘故,树木已经枯萎了,显得非常萧条,能隐约看见落在树枝上的乌鸦。
他们往上走,很快就看到了一块被翻起来的土,这片土地很杂乱,有个大洞,但是因为经过泥水的冲刷,大洞已经被填上了一部分,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,是年轻人说的坟头。
温白羽往坟里面看了看,果然是空的,就在这个时候,他闻到了一点血/腥的味道,不禁伸手捂住口鼻,然后抬头来四处找。
“滴答——”
温白羽刚一抬头,就看到从旁边的枯树上掉下来一滴血,正好掉在旁边骆祁锋的脸颊上。
骆祁锋一愣,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,发现手心里是血,而且还是新鲜的血,不禁更是发愣,随即快速的抬头看向上面。
坟头的旁边真的有一棵大树,大树还没有完全掉光树叶,树木很高,稀稀疏疏的树叶这种,似乎隐藏着一个人。
不对,确切的说,是两个人。
一个人坐在树上,树叶挡住了他的脸,身形很瘦弱,另外一个人则是挂在树上,好像是上吊的人!
那个上吊的人一动不动的挂在树上,吊的非常高,他们只顾着看坟头,根本没有发现,吊住他的绳子估计是自己的腰带。
他穿的非常有特点,就像江/湖/骗子的道/士一样,看起来已经死了,脖子上有一个血口子,血基本被吸干了,还有些剩余的血液,顺着掉下来,正好滴在了骆祁锋的脸上。
“沙沙……”
就听一声树叶的响声,那坐在树上的人动了一下,把脸抬出树叶,对他们笑了一下。
那人的样子非常瘦弱,穿着一身白色的羽绒服,带着一条米白色的围巾,手上是白色的手套,捂得严严实实,露/出巴掌大的脸来,长长的睫毛,长相精致漂亮且无害。
是叶流响……
而叶流响的嘴唇却是鲜红色的,上面红艳艳的血滴正顺着嘴角往下/流。
叶流响伸出舌/头来,轻轻/舔/了舔自己的嘴角,把流下去的血滴用舌/尖儿一勾,快速的勾进嘴里,眯了眯眼睛,鼻子发出一声叹息的声音,似乎吃了什么美味佳肴。
众人见到这一幕,都是怔愣住了。
温白羽嗓子一动,恶心的差点吐出来,半弯下腰来,双手撑住膝盖,“呕——”的一声就要吐。
万俟景侯立刻扶住温白羽,轻轻给他拍着背。
树上的叶流响却“嘻嘻”笑了一声,终于开口说话了,声音清冽,带着一股少年的音色,有些温柔,笑着说:“温白羽,咱们又见面了。”
他一说话,温白羽顿时愣住了,脑子里盘旋的都是在昆仑山上的那个梦,梦里有一个少年的声音告诉他……
——温白羽,你见过蝉吗?
——温白羽,我就是这样一只,从泥土里钻出来的蝉……
温白羽吃惊的抬头去看叶流响,万俟景侯则眯了一下眼睛,手指一动,龙鳞匕/首“嗖——”的一声直接打上去,叶流响快速的双手勾住树枝,往上一跃,跃到了另一根树枝上坐下来。
龙鳞匕/首“嗖”的打空,一下飞出去,淹没在树林之中,叶流响刚要笑,就见万俟景侯突然张了一下手心,又是“嗖——”的一声,这回声音从背后传来,龙鳞匕/首就像有灵性一样,突然又从背后深密的树林里飞了出来。
叶流响快速的又顺着树枝一荡,这才堪堪避开打回来的匕/首。
匕/首一下落入万俟景侯的手中,“嗤——”的一声插回刀鞘中。
万俟景侯的目光冷冷,扫了一眼坐在树枝上的叶流响。
骆祁锋惊讶的看着叶流响,叶流响的身手非常灵活,根本不像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。
骆祁锋不禁想起了下斗的种种,看来叶流响全是装出来的,不禁眯起眼睛,脸色和难看,说:“你到底是谁!”
叶流响灵动的大眼睛看向骆祁锋,然后“嘻嘻”笑了一声,突然说:“你喜欢我?”
众人都没料到叶流响这么说,都有些发愣,尤其是骆祁锋,骆祁锋先是怔愣,随即想到在墓里做的怪梦,难道被叶流响知道了?或许那怪梦根本就是叶流响的圈套?
骆祁锋眯着眼睛没有说话,只是呼吸急促了一些。
叶流响又发话了,说的一样,但是这回是肯定语气,少年人清冽的嗓音笑着说:“你喜欢我。”
骆祁锋的脸色黑的惊人,好像隐藏着一股怒气。
叶流响把目光移开,看向温白羽,说:“温白羽,你知道我是谁。”
温白羽惊讶的说:“你真的是昆仑山墓葬里的蝉?”
叶流响点点头,说:“我是。”
他说着,又慢慢的说:“我记得我说过,我是一只从土里钻出来蝉,作为蝉,我的生命非常卑微,只能靠吸食树木的汁/液延长自己的寿命。”
温白羽更是惊讶,目光不由得看向那个上吊的死人,说:“你说的汁/液……是血?墓葬里那些死人,也都是你干的?”
叶流响并没有否认,仍然点点头,少年的脸上带着一股清澈和干净,和那些不寒而栗的死人根本没办法联/系到一起。
骆祁锋双手攥拳,骨头咯咯作响,似乎再忍耐着怒气。
叶流响笑着说:“别生气,他们都有死的理由,我从来不杀好人,他们都该死,我是替叶流响在报仇,正好解决一下自己寿命的问题。”
温白羽不解的说:“等等,你说你替叶流响报仇?你不是叶流响?”
叶流响笑眯眯的说:“以前不是,现在是了,我要用这具身/体,但是他又死了,我总要给他一些生后的酬劳,当然就是替他报仇。”
骆祁锋眯眼说:“为什么要用这具身/体?”
叶流响看向他,嘴角挂着笑意,幽幽的说:“因为……我觉得他的经历,和我有些相似。”
万俟景侯冷不丁的寒声说:“你在这里等我们的目的是什么?”
叶流响笑了一声,说:“还是你说到了点上。”
叶流响说着,双手一撑,从树枝上跳下来,不过他跳下来的时候脚下打了一下滑,顿时就斜着从树上跌了下来。
树木很高,骆祁锋立刻心脏一紧,想都没想,立刻冲过去,一把接住掉下来的叶流响。
叶流响身量很小,而且非常瘦弱,骆祁锋把他接在怀里,根本不费吹灰之力,但是正好对上叶流响灵动的双眼,叶流响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笑意,而且带着一丝狡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