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开了,卡列宁奔赴属于他的战场。
第二天,清晨,晨曦的光线既不吝啬也不谄媚,公平地洒落在政府部门的大门上。
长廊处,卡列宁眼底有些疲惫的影子,但整个人依旧像一柄剑一般,带着锋利和镇定。
他刚刚从会议室里面出来,沃罗别夫跟随在他后面,后者的神情显得倦怠,眼底下也是青影。这位聪明的秘书先生这会儿也没有更多的话语了,疲惫让这位巧舌如簧的男人也变得沉默了起来。
“三个小时后回到这里来。”卡列宁对沃罗别夫说。
尽管心里不乐意,但沃罗别夫永远不会说出来。他其实不像卡列宁一样对工作这么热衷,他享受的从来都不是工作,而是那后面附加的权利。
“需要为您预定鲜花吗?”沃罗别夫打起了精神微笑着问道,“毕竟您昨晚并未回去。”
卡列宁想了一下,然后让沃罗别夫去做这件事儿。
他看着沃罗别夫离去的背影,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。
“日安,先生。”车夫彼得冲他说道。卡列宁点点头,他正准备上马车,前者就小声地在他旁边说了一句。
卡列宁的眼神动了动。
他打开车门,弯着身子进去,车门关闭后他坐下同时轻轻地握着了妻子的小手。
“你,等了多久?”卡列宁有些迟疑地问道。
安娜望向自己的丈夫,她一开始有些反常地没有马上腻到他身边,但也没有露出任何生气的表情。实际上,她的神情一直介于一种奇异的温柔中。
在卡列宁握住她的手后,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夏天的清晨中是带了点凉意的,也难怪像他这么聪明的人也迟疑了。
“大约四十分钟。我没那么傻,亚历克塞。”安娜微笑着回答道。
“你应该呆在家里等我回去。”卡列宁说,他的眼神在妻子的身上仔细地打量着,直到确认她一切都好,那双蓝色的眼睛才显露出一点疲态。
卡列宁毕竟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了,所有的镇定不过是伪装,但他不能让那些人看出来。
他原打算回家的时候用那几个小时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,可见到他的妻子后,他发现自己双肩绷紧的肌肉已经违背他的计划选择了放松。
“你累了,是吗?”
妻子的话语轻柔,好像是在卡列宁的心房上轻轻地触碰了一样,他竟然没法控制的微微点头。
“你需要休息,亚历克塞。”妻子用肯定地语气说道。她其实很少这样说。
他想要反驳,用别的话语说明他还可以撑得住,让她不要担心,但安娜心疼的眼神让那些话语全部都堵在了喉咙间。
“只要二十分钟,到家了我再叫醒你。”安娜说。她一边说,一边拉过他的手,让他靠在自己并不强健的肩膀上。
卡列宁实在是太高了,幸好安娜早有准备。
她坐在靠垫上,略微有点滑稽,可是她不在乎。
“只是靠一会儿,没有人会看见,但这能让你至少恢复一点精神。你等会儿还要回去,不是吗?”安娜看向自己的丈夫,一边又拍拍自己的肩膀,一边说道。
过了一会儿,就当安娜觉得自己还必须拿出第二个理由来的时候,作丈夫的人已经依照她的意思,选择了依靠她那有些单薄的肩膀。
“我并未说过等会儿要回去,安娜。”卡列宁闭上眼睛低声说。
安娜让自己做得端端正正的,她没有埋怨,也没有劝阻。如果她不是知道自己必须要履行一个靠垫的指责,她可能会耸耸肩膀。但这会儿她只能依旧保持着双肩打开放平的姿势,只为了让那个靠在她肩膀上的人觉得更舒服。
“我知道你是要回去的。我也知道你想要保护我。”她平静地说,连一丝颤音都没有。
“你瞧,我只是想告诉你,我接受你的保护,但是,你也要接受我的。”她停顿了一下,感觉到丈夫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交叠着的小手,轻轻地笑了起来。
“就像现在这样,亚历克塞。让我感觉自己是被需要的,接受我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。”
“不是的。”
“什么?”
“你的帮助,不是微不足道的……”卡列宁喃喃道。
安娜略微偏头,她看不到卡列宁完整的表情,但是,她知道她的话语已经传达到了。
“睡吧,亚历克塞。”她轻声说。
在这一刻,安娜觉得自己变得非常勇敢。尽管有些微不足道,尽管力量弱小,但他的世界里面,她刚刚已经被他告知过了,她的确是被需要的。除了那些温柔的方面,在另一面,更为冷静的世界中,也是有她存在的地方的。
回到家里,安娜早已准备了一切。
当卡列宁去洗漱的时候,她去厨房看了一下,等她回到卧室里,卡列宁正好出来。
他穿了一件蓝色的浴袍,难得的赤着脚,头发丝还滴着水。沐浴后的卡列宁显得更加清醒了。
“你再睡一会儿,然后一切交给我?”安娜靠在床柱边问道。
卡列宁什么也没说,只是走过来,把毛巾递给了她,无声地同意了她的提议。
因为身高的原因,为了不让安娜踮脚感到累,卡列宁坐在了小圆凳上面,而后者就能够比较轻松地给他擦拭头发了。
待头发到半干的时候,安娜坐在床沿边,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膝盖,接着抬起头笑着问:“枕头,还是这里?”
卡列宁躺到床上,再一次放任自己选择了最舒服的地方。
“睡吧,到时间我会叫醒你的。”安娜轻声说,目光和卡列宁的眼神相遇。
男人瞧着她,蓝色的眼睛里,眼神都是安静的。他的确是疲倦的,甚至连话语也不多,但此刻的样子却最让安娜觉得高兴,因为,这也说明,她于他而言,的确是非常重要的存在。
安娜可以接受卡列宁的保护,但作为妻子,她也想要能够保护他,哪怕无法提供太多帮助,但此刻能让他信任自己,在自己面前露出疲态,已经足矣了。
“昨晚,我的做法,让你难过了吗?”卡列宁突然低声问道,声音都带着疲惫的沙哑,却依旧坚持。
他之前本来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,在他回到家中后,他本应该好好休息的大脑还是敏锐的意识到了。
这就是卡列宁,任何事情他都不喜欢告诉自己一下次再说吧,特别是这事儿和他妻子有关的时候。
安娜微笑起来。
“有一点点,只有一点点哦。”
“为什么呢?”卡列宁问道。
他动了动身子,让自己以一种舒服和放松的姿势躺在妻子的大腿上,而且闭着眼。这说明他并不是真的不知道,就如同安娜有时候需要卡列宁把他们都知道的情感表现出来一样,此刻,这位矜持的官员也想要试试这种方式,来让自己能够更加明白妻子的心情。
安娜抬起手,轻轻地在男人的面颊上拂过,然后珍重地在对方额头上吻了一下,半响,嗓音柔和地回答道:
“还记得那些誓言吗?”
她背诵着,仿佛还是当日一般,那种郑重的心情从没有变过。
“我们两个人要结婚,以后我们两人不管健康还是生病,不管幸福还是困苦,都要关心对方,不是一个人,而是两个人,而是一体的,我们会努力,我们会幸福,我们会这样走到世界的尽头。”
“恩……”
轻轻地应答声伴随着浅浅地鼾声响起,安娜低垂了视线,她看向自己的丈夫,好像他还是个孩子。
她从未享受过父母的疼爱,卡列宁也几乎没有。
那些年,在安娜的世界里,都是她自己跌跌撞撞的成长,一点一点的摸索。所以没有脾气,所以温和,因为没有后路,没有保护者,没有足够的坚强来对抗这个世界的冷硬,所以,让自己活得开心的方式就是努力去发现这个世界的美好。
那些缺憾她从来不说,但实际上心里是有些遗憾的。可是现在,和这个男人结婚以后,有些缺憾她没说,而卡列宁更不可能知道,但是,他不经意的话语和行为,却是渐渐地为她填补了那些空白。
没有人比安娜更知道那些一点一滴改变的可贵。
人和人本来就是在这个世界独立存在着的,没有足够深爱,怎么可以去包容另一个人的缺点?
她习惯了坦白,因为本来就没有那层血缘的羁绊,试图让别人去了解你,去细心地探寻你的情绪只会让自己受伤。
正因为这些经历,当她决定嫁给这个人后,就总想要对他更好,仿佛是透过卡列宁,瞧见了曾经小小的自己,渴望疼爱,渴望有人倾听,渴望有人一点一点的教导你去认识这个世界。
这种移情让这段有些仓促的婚姻有了最好的基础——包容。
所以,安娜早就明白一些事情。她嫁的人不够英俊,他聪明,却也不会读心术,他有时候也会以自己认为的好的方式去保护她,却不知道这种保护可能会让她觉得被推开了一些。但幸运的是,他们都不是那种天真的年轻人。
在他们两个人彼此的世界中,也许有些地方永远无法完全融合成为一整个圆,但只要彼此的心里总是有对方,有思念,有倾听,有理解,有所改变,那就可以了。
毕竟,婚姻从来都不是结束,在这段互相扶持的岁月中,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来相爱。
作者有话要说:维多利亚女王和阿尔伯特王夫的故事即将连载:
《小斑比的心愿》小剧场
小斑比,五岁,郑重地将心愿卡挂在圣诞树上。
小斑比:【坚定脸】今年我要成为像爸爸一样的男子汉!
安娜:那你还吃小蛋糕吗?
小斑比:【继续坚定脸】不会再吃那么多了!
安娜:看来他很认真呢
老斑比:【并不是很相信】也许吧
小斑比:拔拔,我很认真的!
后来一家人去街上感受节日气氛,小斑比使出吃奶的劲儿坚持拿最大的盒子
小斑比:【催眠自己】我是男子汉我是男子汉我是男子汉……
小斑比:【停下脚步,看到前面有小孩子坐在爸爸的脖子上,很羡慕】
老斑比:【也看到了,停下脚步】要抱吗?
小斑比:【咬嘴唇】但是心愿卡
老斑比:那就当明年的吧
小斑比:【脸红,小声】要抱抱
二十秒后,小斑比一脸新奇的看着大街上的东西,嘴里吃着小蛋糕。
老斑比:【看着自己的妻子】显然,也许明年他说这话的可信度会高一点
安娜:【笑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