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真的很好奇,到底是什么人,能让陈嬷嬷如此的忠心耿耿?
她忽然就不想追究下去了,反正黄芪已经在给她配药,那她就玩一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好了。
今日这样问过陈嬷嬷,她不信陈嬷嬷不和那人联系,只要派人盯死了陈嬷嬷,总能够发现蛛丝马迹的。
她勾了勾唇角,“嬷嬷,你的帐对不上,实在难办,过段时间外祖母就要来接我了,到时候她问起来,你也交不了差,要不,我给你点时间,你想个法子把这账目填上?
你知道的,我向来对这些都不怎么上心的。“
阿镜错愕的看着顾念,姑娘变脸变的这么顺溜,她竟然就放过了陈嬷嬷……那个香囊,有什么猫腻?
陈嬷嬷同样错愕,猛然抬头,“姑娘的意思,只要奴婢把这亏空填上了,姑娘就不追究?什么都不追究?”
她死死的盯着顾念的脸,想看出点端倪来,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。
顾念懒懒的道,“是的,毕竟你照看我十几年,我还没那么冷血。”
陈嬷嬷心下一松,只要不问香囊的事情,什么都好说。
“奴婢谢过姑娘的恩典,奴婢保证在三日之内把这事给平了,然后就回家养老。”
投桃报李,陈嬷嬷也松口,回家养老去了。
她爬了起来,膝盖麻木,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。
阿镜瞪着她消失的背影,“姑娘,你怎么就这么轻易放过陈嬷嬷?都查到这份上了,如何还赏她这个脸面?就应该把她发卖了。”
“卖了她?那不是太便宜她了。”顾念淡淡的道,“黄芪,你给王爷写信,借几个人使使?”
黄芪苦笑,姑娘这是越来越顺溜了……
萧越收到黄芪的信时,他的随从正在帮他包扎伤口,看到说顾念想要人时,他笑了起来。
他不知道每次收到关于她的信件就变的愉悦是因为什么,他从来都是一个心性坚忍狠厉的人,从来没有过这样柔情百结的时候,不过,他目前很享受这样的愉悦。
不过,得到的信息越多,他也越看不透顾念的情绪和矛盾之处了。
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,不知道她的病好了没有,想到要见她,心顿时变的有些难耐了。
“随便包下就好,整合一下人手,回京去。”他放下手中的信件,吩咐身边的随从白影。
“王爷,您这伤秦先生可说了,要修养十天半月才行……”白影迟疑的说到。
萧越不耐烦道,“死不了,让你去你就去。”他冷冷的睨了眼白影。
京中的顾念‘病’了十几天,才慢慢的好了起来,一好,她就着手搬到京郊外的庄子上去。
不过,没等她搬到庄子上去,就先有人上门来了。
护国长公主回京了。
这日,于老夫人见顾念要搬去庄子上,正在敲打她,外面管家脚步慌乱,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,“老夫人……公主……公主来了。”
于老夫人站了起来,连忙问到,“哪位公主?”
“长公主……”
于老夫人以为是京中哪位长公主来府里拜访,没想到管家后面接着道,“护国长公主……”
顾念听说护国长公主来了,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,她以为外祖母定然是派人来接她去金陵的,没想到她老人家竟然上京来了。
等看到于老夫人铁青的脸色,顿时相信这是真的了。
她睁大眼睛,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外祖母时很激动,于老夫人刚到门口,迎面碰上要进来的护国长公主。
护国长公主看也没看于老夫人一眼,目光一下就定在了顾念的身上。
她安安静静的站在哪里,嘴角噙着笑,好像在揣摩旁人的心意,又好像是经历过了无数苦难沉淀下来,刻进骨子里的安静。
这让看惯了顾念跳脱活泼的长公主很不适应。
她伸开手,轻声的唤到,“念念。”
顾念的眼睛有些酸,开口的时候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和暗哑,朝着护国长公主喊了一声‘外祖母’眼泪就流下来了。
她知道不能哭,不该哭,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。
她也知道这可能是心底深处那个‘小顾念’对护国长公主的依恋。
可是她除了护国长公主没人可以哭,这个老人把她放在心尖上疼爱,她能够感受到她满满的爱意。
护国长公主被顾念的眼泪给弄懵了,从前她的小念念都是如同小牛犊一样,笑容满面的扑到她怀里来的。
“别哭,别哭,受了什么委屈,跟外祖母说。”
顾念想说,想说她受尽了几辈子的苦楚,想说在顾家受到的一切,想说的太多太多。
她抹抹眼泪,道,“很久不见外祖母,想你了。”
她搂着顾念,对于老夫人道,“本宫回京了,自然是要把念念接到我身边的,你们,没意见吧?”
于老夫人在看到护国长公主那瞬间就懵了,她没想到过护国长公主会回京,想当初郡主成亲的时候,也只是她的嗣兄送亲,护国长公主没有露面……
“小五,你和公主去小住几天吧,可不能无法无天,要知道分寸。”于老夫人告诫顾念。
护国长公主也不和她歪缠,牵着顾念就走了出去,到门口时,回过头看着于老夫人,阴森道,“我的外孙女,她就是天捅破了,我也能帮她描补,就不需要你担心了,她想怎么过,就怎么过。”
不说于老夫人在护国长公主和顾念走后,如何的失态,护国长公主带着顾念出了顾家,就上了一架华丽精致的八宝车。
一上车,护国长公主就将顾念搂到怀里,连声说,“我的念念瘦了。”
顾念笑嘻嘻的说,“是长大了。”
护国长公主仔细的端详了好一会,感慨道,“一转眼,念念就长这么大了,都是大姑娘了,这次回来,就把你和你表哥的婚事给办了吧。”
顾念僵硬了下,笑着点点头。
跟在顾念身边的阿镜早就忍耐不住了,想要把顾念这么久受的委屈都说给长公主听,只见她怯怯的挪了过去,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,将她和顾念受的苦楚一古脑的倒了出来。
“公主,府上的人都不喜欢我们姑娘,处处难为她,送的东西别人挑剩的,更可恶的是府里的三姑娘,买通了贼人,把姑娘和我拐走,要不是姑娘厉害,我们早就死在外面,再也见不到公主您了。”
护国长公主这辈子最疼的就是女儿和外孙女,她白发送黑发人,满腔的爱都给了外孙女,她不舍得顾念受一丁点委屈,否则哪里会女儿一过世,就把外孙女强行抱过去抚养。
她以为顾家怎么都是外孙女的父族,将来她去了,外孙女终究是要靠父族的,哪里想得到她的念念竟然在顾家受尽了委屈和磨难。
听闻外孙女这么久一直受到如此对待,一时怒极,恨不能回转顾家去把顾家的人通通都杀了才能解心头恨。
阿镜委屈了这么久,长公主不像舅爷,是真的把顾念捧在手心里疼,她把所有的都说给长公主听。
护国长公主紧紧的捏着手,听顾念在顾家如何的受委屈,被拐后又如何的逃出来,回家又如何受到于老夫人等人的慢待,如何一个人挺过来的。
她想到顾念寄回去的书信,还有每次从顾家回金陵都说自己一切安好,顿时觉得心都碎了。
哪里好了,哪里好了?她顿时怒从中来,想到她的嗣子也是一再的和她说顾念在顾家过的好,府上人人都尊敬她如何如何。
她这是好吗?好到被人欺辱一句话也不抱怨?长公主知道顾念的性子,最活泼不过的人,也最心善。
阿镜说了一路,等马车到了安远侯府的时候,见到护国长公主的嗣子,安远侯的时候,护国长公主怒气到达了顶点。
护国长公主只有顾念的母亲静宁郡主一个女儿,当初她也是上马能安邦,下马能治国的巾帼女子,生了静宁郡主后,大概是伤了身子,再没有生育。
偏偏老安远侯爱极了护国长公主,不肯近旁的女子身,于是夫妻俩就在安远侯旁支过继了一个儿子过来。
现任安远侯五岁时到了护国长公主身边,父母双亡,上头还有一个哥哥。
护国长公主去金陵时,安远侯一家开始是跟着一起去了金陵,到了静宁郡主与顾三爷成亲时,为了让两兄妹守望相助,护国长公主就把安远侯一家赶回了京城。
护国长公主的马车到了安远侯府,安远侯夫妇早就等在了门口,见到安远侯,长公主更是火冒三丈。
好一个与家中姐妹相处甚好。
好一个顾家上下都待她很好。
她问过阿镜,自从顾念出事后,安远侯夫妇就没出现过。
当初是怎么与他们夫妻俩说的,他们又是如何答应她的?护国长公主怒极,下了马车,看都不看安远侯一眼,径直进了大门。
安远侯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安远侯夫人推了进去,一进到内堂,看到的是母亲冷冰冰的脸。
安远侯不明所以,当下心头一凛,虽然护国长公主性子比较硬,但从他到她身边起,她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,除非是发生了很大的大事。
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?难不成是顾念出了什么事?
他知道顾念如今是嗣母的心头肉,正当他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,护国长公主讥讽道,
“你如今也是要娶媳妇的人了,翅膀硬了,连我都敷衍了是吗?”
安远侯虽然是嗣子,可护国长公主意向对他很好,何曾如此冷漠的说过他?“母亲,何出此言?”
护国长公主实在大怒,外人欺负顾念也就罢了,可安远侯是她的舅舅,以后还是她的公爹,却对顾念不闻不问,实在让她寒心。
他明明知道她是多么疼爱顾念,却根本不在意顾念的死活。
“你从五岁到我身边,我和你父亲手把手的教你一切,如今我还在,你就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了,我知道你们夫妻不喜欢念念,怪我强硬的把她和轩儿的婚事定了下来。
你在外面威风八面,人人都要喊你一声安远侯的时候,可想过念念?这么多年,除了轩儿的婚事,我可亏待过你半分?你是如何回报我的?
念念在顾家受了多少委屈?还差点丢了命,你在做什么?”
安远侯只觉得脑子一懵,“差点丢了命。”他确实是不太喜欢顾念,觉得她太过娇气,可既然定下了婚事,他也没想改变。
顾念在京城的时候,他确实是很少去看她,可每次见到顾念的时候,她都说很好啊。
顾念在顾家就变的安静很多,比在金陵也懂事多了,他还觉得嗣母太过宠爱顾念,觉得她在顾家呆着更好。
只是,差点丢了命是怎么回事?
护国长公主到底上了年纪,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京城,如今只觉得心中一阵疲惫,见安远侯诚惶诚恐的,淡淡的道,
“如今念念没事,我饶你一次,也不想念念将来在府里难过,只是以后你好自为之吧。
顾家,我一定要让他们加倍偿还的,你到时候不要说什么。”
说完,赶了安远侯出去,拉着顾念进了内室休息。
安远侯站在门外,怔楞了片刻,问一直鹌鹑一样缩在他身边的安远侯夫人,“我让你去看念念,你去看过没有?顾家到底怎么念念了?”
安远侯夫人撇撇嘴,她不喜欢静宁,更不喜欢静宁生的女儿,当初护国长公主一定要定下和轩儿的婚事,她反抗不了,可想让她对顾念好,那不可能。
轩儿是她一生的心血,一生的希望,护国长公主竟然把顾念塞给她的儿子。
她的儿子那是能配公主的人!顾念那个草包,如何能配做她的儿媳妇?
可恨的是,儿子竟然还很喜欢顾念。
她凉凉的道,
“母亲说我们不关心念念,她自己还不是不关心?她要关心,念念发生什么事情她会不知道?为什么总是说我们?
当初静宁出事也怪我们,如今顾念出事,还怪我们?现在好了,她回京了,就把顾念搂在怀里过吧。”
安远侯,“你给我闭嘴。让你去看看念念,你去看过几次?”
他虽然是顾念没有血缘的舅舅,可到底他以后承继的周家的香火,是顾念的亲人,再怎么样,外头体面肯定要顾的。
可偏偏现在顾念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,不怪嗣母生气。
护国长公主到了内室,就将顾念搂到怀里,心中复杂万分,女儿离世,她就剩外孙女这一个亲人了。
她强硬了一辈子,只哭过两回,一回是老安远侯去世,一回是女儿静宁去世。
如今,她一时有些哽咽,拍着顾念的背道,“你这个傻丫头,你怎么就不和外祖母说?”
顾念有些不好意思的擦擦眼,她无法解释,她虽然中毒丢了些记忆,可知道从前顾念不说肯定是有别的原因,总要等她弄明白了才好告诉外祖母。
“没事的,人总是在挫折中长大的,如今不是好好的吗?外祖母也在身边,以后再没谁敢欺负我了。”
顾念抹抹眼泪说到。
边上苏嬷嬷也上来劝阻,“殿下,姑娘说的是,她也不能靠你一辈子,还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经验的。”
护国长公主道,“那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啊,这样,简直就是在挖我的心啊,都是我大意了。”
“外祖母,你过的好吗?”顾念怕护国长公主一直纠结这个不好的话题,转移话题到。
护国长公主连声道,“你还不知道我,自然是极好的,只要你这个小乖乖好,外祖母就好。”
那边安远侯派安远侯夫人去打听顾念的事情,想想不放心,又亲自出门去,只是等到他打听清楚之后,差点晕了过去,脸色比天上的乌云还要黑上几分。
他没想到顾家会如此行事,怪不得嗣母生了那么样大气。
他始终觉得头顶悬了一把剑,随时都会砸下来,而安远侯夫人在知道事情真相后,却是一直徘徊在退亲不退亲的之间摇摆不定,但一想到护国长公主那张脸,她又不敢说。
顾念如今这样,更加不能做她的儿媳妇了,她一直想找机会说这件事情,终于,被她找到了个机会。